第一章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悄然走进室内,生怕吵醒床上正在沉睡的人一样,静静地步到桌边将手中的药蛊放下。
“特……”
但是,床上的人却在那人进来的第一时间便清醒过来,以嘶哑的嗓音轻唤道。睁开的双眼中充满血丝,苍白的病容上一片憔悴疲惫的神色。
李特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韩庚慢慢地扶起来,并小心避开他胸口缠着的厚厚的纱布。
“还是睡不实吗?”
李特边问着,边担心地看着韩庚因起身而牵动到伤口,发出一连串的闷咳,连忙将桌上的药碗递给他。
韩庚连喝几口压下喉间的痒意,才回答李特道:“还是老样子……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希澈从我面前跳下悬崖的情景,而我每次刚要伸手去拉他,却总是晚了一步…然后就像这样,惊醒过来。”
李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倒宁愿你像前几日那样昏睡不醒,也好过现在终日不得安睡。”接过空碗放在桌上,他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道:“俊秀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可是你连觉都睡不好,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多亏了那天始源和基范为了预防万一,把俊秀也一同带到了落枫别苑,才及时为韩庚进行了急救,不然以当时韩庚那么重的伤势,等找到大夫早就没命了。到现在李特还不禁为之庆幸,并深深地感到了无向魔功的可怕!
韩庚闻言只有用苦笑回应李特,这个他也控制不了啊。一天没有找到希澈的下落,他大概永远不能好好的休息。
李特当然知道韩庚在想什么,可这件事他也觉得奇怪。为了寻找希澈的下落,他们动用了整个寄魂宫以及沧澜山庄两方的势力,整个芜山及其附近都被他们找遍了,可就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尤其是希澈跳下的那条江水附近的流域他们更是没有放过,细细的搜索之后仍是没有任何结果,只使得每个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而已。
而韩庚从昏迷了三天后刚一醒来,就发疯般地不顾自己连站都站不住的身体,急着下床去寻找希澈,那狂乱的样子连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强仁都惊愕不已,更是弄得众人手忙脚乱还要阻止他,后来还是强仁忍不住点了他的睡穴,随后将他送回了沧澜山庄。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让韩庚继续呆在那里,别说他的伤养不好,就连他的精神也迟早会崩溃!
回到山庄的韩庚,却也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只有先把自己的伤养好,才有体力去找希澈。可是现在的问题却变成了他根本就休息不好,伤势还是时好时坏的让人时刻担着心。
可是,希澈究竟在哪里呢?他们那种地毯式的搜查方式,别说活人了,就算是……尸体,也早该找到了,可为什么……
“特……”
没有注意李特的失神,韩庚望向半开的窗外,已入秋的天气,连空气都带上微微的凉意,窗边的翠绿攀藤已略显枯黄,更是宣告了夏的离去,一阵秋风吹过,三两片树叶打着转落入云泥之中。
“我相信希澈一定还活着……”缓缓收回的视线落在李特的脸上,韩庚目光中有着如磐石一般的坚定,“我,是这样坚信着的。”
那是因为,这份坚信,是你活下去的动力吧,庚……
李特露出一抹安抚人心的浅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是的,他一定还活着,阎王,大概也不敢收他那样神一般的人吧。”
受他的感染,韩庚的表情也缓和下来。但下一刻,另一缕愁思又爬上他苍白的脸庞。
“小海……还没有消息吗?”
李特也轻蹙秀眉,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又是件让两人愁上心头的事。那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在韩庚离开的第二天,也离开了沧澜山庄不知所踪,上次起码还有恩赫跟着,他们还放心一些,可现在……
东海是个心思很细腻,对感情很敏感的孩子,一旦在感情上受到了背叛,是很难原谅对方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最信任依赖的人,这个伤痕,大概一时是很难平复了。
“至少他有带足够的盘缠和衣物,应该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吧。”李特并不是安慰韩庚,只是就事论事。“放心吧,小海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脆弱。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的。我想……”李特瞟了一眼韩庚胸口的纱布,“如果他知道你伤得这么重,说不定马上就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呢。”
李特的话,换来韩庚尴尬的一咳。但同时对东海的担心也减了一分,的确,他们不能总把小海当作小孩子,总是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他总是学会要长大的,就当这次是个历练好了。
只希望,这个成长的代价,不要太过沉重……
当你好不容易从悠悠数日的昏睡中苏醒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见一颗硕大的头颅赫然出现在距你不到三寸远的地方,一双不大的双眸却用力挣得溜圆地直勾勾的看着你,这时,你会有什么反应?
是吓得失声尖叫?还是条件反射的挥过去一掌甩开那张莫名其妙充满期待的脸?
而此时,希澈的反应则是……眼睛一闭,倒头接着睡。
“咦!咦?怎么又闭上了?”但是,那个脑袋的主人却率先不满地嚷了起来,“刚刚不是醒了吗?是醒了吧?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可是他明明睁开眼睛了啊!”
那个略显稚气的声音自顾自地在希澈的耳边继续制造着扰人清梦的噪音,荼毒着希澈尚未恢复清醒的大脑。
就在希澈打算先吼一声闭嘴的时候,另一道低沉磁性,听起来使人格外安心的声音及时制止了噪音的蔓延。
“神童!闭嘴!你给我离他远点,你这样让他怎么睁开眼!”
接下来,希澈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个被叫做神童的人,很是不甘愿地拉开了自己和他的距离,让希澈终于可以不必忍受那阵阵扑在自己脸上的热气,得以放心地睁开眼睛看清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但布置得很素雅的房间,床头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想来就是将自己吵得不想睁眼的神童了,他胖乎乎的圆脸很是可爱,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正充满好奇的看着自己。
而床尾旁的矮凳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清秀的长相貌似二十七八,可两鬓那微染白霜的发丝与他眼中的那份深沉与沧桑,又使他看起来年过四十也不为过。他的神情有些冷漠孤寂,似乎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从他刚才对那少年说话的语气,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算得上亲密吧?
就在希澈忙着整理清醒后有些混沌的思绪的时候,那个叫神童的少年,也兴奋地打量着希澈。
他就知道!那个连闭着眼睛都美得像仙子一样的人,如果睁开眼睛,一定更漂亮!果然!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呢!别人总是喜欢用什么倾国倾城来形容美人,他是不知道为什么啦,不过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漂亮得什么国啊城啊的都要倾了!所以自己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他睁开眼睛啊!
让自己努力无视床头的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希澈看向那白衣男子。请了清有些紧滞的喉咙,低声问道:“是公子救了在下吗?”
“恩。”那男子淡淡地应道,“叫我艺声就可以了,乡下人不必公子公子的叫得那般讲究。”
艺声?听起来不像名到像字,普通的乡下人会给自己起字吗?这个艺声,应该也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
希澈在心底这样想着,当然也没兴趣去探究那么多,毕竟每个人都有保守属于自己的秘密的权利。
“在下金希澈,大恩不言谢,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艺声搭救之恩。”
希澈边说着,边想坐起身,一边的神童马上上前将他小心地扶起来,那张纯真的笑脸也让希澈不禁放柔表情,浅笑着问道:“这位小兄弟想必也是我的恩人喽?”
“我叫申东熙,不过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神童!因为师傅也说我很聪明哦!”他开心地看了眼艺声,“别人不是都喜欢叫聪明的孩子神童吗?所以大哥哥你也叫我神童就好了!”
他的童言童语惹来希澈的一声轻笑以及艺声一脸的无可奈何。但他本人却毫不在乎自己的幼稚。
“大哥哥,外面的人都像你这么漂亮吗?”看着希澈绝美的笑颜,神童好奇地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外面的世界还真是美好啊!
“外面?”希澈不解地望向艺声。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日子,很少有人走出去,说不定他们连当今皇上是谁都不知道。但这种闭塞的生活却有着外面所没有的平静,也可以说得上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为希澈解释着的艺声,说到这里,眼底却闪现出一抹哀伤的神情,而希澈则不动声色地将其纳入眼中。
“因为我想要找一味药材配药,所以才会带着神童来到芜山附近,然后就在河边发现了昏迷着半浸在水中的你。”他接着说着,不急不徐的语气与沉稳的语调,竟有一种平抚心境的作用。“当时你的内伤极重,而我手边的药材有限,就只好将你带了回来。”
让艺声感到奇怪的是,那时希澈明明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自己还很担心伤得那么重的他是否能挺到回家。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再为他把脉的时候,他竟然多出了一身惊人的内力,在护体真气的作用下,保命是不成问题了,于是自己和神童也就放心的快马加鞭将他带了回来。当然,自己又不是江湖中人,就算对希澈那特殊的体质好奇,也并不一定要追问个明白,作为一个医者,人救回来就好。
“这么说,这里不是芜山附近了?”希澈一愣,忙问道。
见二人同时一点头,神童还加了一句:“这里离那个芜山有将近五天的路程呢。”他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希澈不由得扶额苦笑,这下子就算始源他们赶来了,大概也正忙着在芜山附近寻找自己呢吧?哪能想到自己竟然跑到了这么远而且还偏僻的地方来了。这个心,他们可有得担了!
还有,庚……
自己在跳崖的最后,听到的那声呼唤,看见的那张熟悉的脸,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吧?
你真的来了吗?庚……
你真地来到我身边了吗?
可是,我们又错失了彼此……
那么,眼看着我跳下悬崖的你,又会怎样折磨自己呢?现在又会怎样焦急的担心着我呢吧?
我也好想马上回到你身边,好想马上见到你!
似乎看出了希澈神色中流露出的急切,艺声开口道:“你的皮外伤不太严重,再服几帖药就会好了。至于内伤,我想以你的内力,调整个几日大概就可以行动自如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艺声却忽地一顿,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希澈一眼,却又转向一旁的神童。
“神童,去把我开的那帖药煎了。”
“哦,是师傅你说的等他醒来就可以喝的那帖药吗?”神童想了想问道,见艺声点头,便又依依不舍地看向希澈。“那仙子哥哥,我去煎药了,我们一会儿见吧。”他还想听听仙子哥哥给他讲讲外面的事呢。
仙子哥哥?
希澈只能哭笑不得地目送神童离去,待看回艺声时,表情旋即恢复一贯的睿智与写意。
“艺声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吗?”
深深地注视着希澈幽深的双眸,艺声缓缓地开口道:“没错,是关于你的身体,你……”
……
接下来的话,使希澈唇边的淡笑,有了些许的凝固……
第二章
“仙子哥哥!”
正在房后晒草药的神童,突然发现身后的阳光在自己的脚下投射出一条清瘦的身影,连忙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的希澈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啊!我又忘了!”神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希澈哥啦!”
这个称呼的问题希澈已经不止数十次的纠正过他了,可他还是觉得“仙子哥哥”很适合希澈啊!所以总是会不自觉地叫出来。
“你可以下床了吗?”神童放下手中的草药,小心地将希澈扶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似乎希澈的样貌很容易让人产生照顾怜惜他的冲动,显然神童根本就忘了其实他才是一个孩子,而对方则是一个用一只手就能将自己甩飞出去的高手。
“恩,我已经没事了,不要把我看得那么脆弱。”希澈好笑地看着神童,再好奇地看向一边种类繁多的药材。“在晒草药吗?”
“是的,师傅说天黑之前要弄好。”
“你师傅出去了?”好像从早上就没有看到艺声,希澈随口问道。并信手拿起一株不知名的小草,放在鼻尖下轻嗅了嗅,那种淡淡的清香有种沁人心脾的作用。
“师傅每天都会去后山呆上半天,因为那里……”神童用头点了点他们所住的房舍身后的那个不大的小山坡。“葬着他最爱的人。”
葬?
希澈抬眼顺着神童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座种满枫树,从远处望去好像被一团赤云所笼罩的小山。
是吗?难怪他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失去自己挚爱的人吧?所以那个人才选择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隐居吗……
“你师傅他……”希澈收回目光,“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吧?”
“恩。”神童回应着希澈的话,手里也不闲着的继续忙活起来。“师傅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我们村里根本就没有大夫,谁有了病就用土方法自己治一治,所以村里的人都很短命。自从师傅来了,情况就好转多了,村里人简直都把师傅当作活神仙了!”他偷空看了希澈一眼,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自小在这里长大的神童,要不是艺声发现了他在药理这方面的天赋,收他为徒,他也不可能学到这么多的东西,更没有机会走出这座大山,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虽然艺声只在缺药材的时候才会带他出远门,但这样已经足够满足他对外面的好奇心了!
“后来村人帮他在这里建了房舍,因为他选择了那座小山坡做他爱人的墓地。”
“他的爱人是在这里去世的?”希澈问道,他不可能带着尸体走这么远吧?
“不是不是。”知道他误会了,神童连忙解释道:“师傅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带着他爱人的骨灰坛了。”
原来是这样,希澈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些枫树也是师傅后来种上去的呢。”神童同希澈一起向那片火红望去。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希澈了解到,艺声的医术高明到完全可以同当朝御医相比拟。但是,哀莫大于心死,已死的心,再没有任何事值得自己去追求了吧……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对了神童,这是什么草药啊?味道很特别呢。”他并无意探究别人太多,所以轻松地转开话题道。
“哦,那个不是草药,是用来制作熏香的材料。”神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就是这个,师傅很喜欢在室内点上这种熏香,他说他的爱人生前就很喜欢这个味道。而这种草,师傅叫它‘思旭草’。”
“思绪草?”希澈接过那包药粉,果然散发着那种特殊的清香,宜人心神的香味。
“是这个旭。”神童用一边的干树枝在地上写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字,“旭”。
“就是思念旭儿的意思,因为……”神童看向希澈,“师傅的爱人的名字,叫,金丽旭。”
那是一首极其优美,却又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哀伤的曲子,那样的凄婉,那样的绝望,你的心会为之紧紧地揪紧,会不知不觉地陷入那份本不属于你的悲伤而不可自拔。
是经过怎样哀痛欲绝的事的人,才会弹出如此使人痛彻心扉的琴声?
不由自主地,希澈的脚步就这样被那琴音牵引着,一路踏着那悲伤的音符走去,当他回过神时,人已悄然来到那片枫林中,穿过纷飞的红叶,那抹雪白的身影赫然落如希澈的星眸之中。
琴声由于察觉到外人的介入而嘎然停止,但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而是仍让人继续沉浸在那绕梁的天籁中。
“抱歉,打扰你了。”迎向艺声看过来的目光,希澈低声说道。
“……没关系。”仍是淡淡的语气,波澜不兴的表情,艺声缓缓起身,拎起身边地上的一坛酒,离开那放置古琴的矮桌,走到对面的那座小坟包处,就那么挨着墓碑席地而坐,与他斯文的形象很不符地捧着酒坛痛饮起来,似乎毫不在乎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希澈。
希澈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定睛向那座坟包看去。经过了十年风雨的洗礼,那仍如一座新坟一样,连杂草都未见一根,可以看出平时是被人怎么细心的照料呵护的。那白玉石砌造的精巧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地刻着七个字:
吾爱金丽旭之墓。
简单,却说明一切。
转首,希澈的视线又被那矮案上的古琴吸引了全副的心神。
九霄环佩!?
这件绝世古琴竟然让他在这个避世的小山村见到了?
在乐器中一向偏好琴的希澈,马上走到那古琴边,伸手扶上那深栗色的琴面。这件琴背龙池上有篆书四字“九霄环佩”的伏羲式唐琴,形制浑厚古朴,优美而有气魄,高雅而不落凡尘,处处都可堪称完美,因此便有着“仙品”的美称。
没想到这件上贡极品竟然在艺声手中,他,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在希澈的脑袋里停留太久,下一刻,他纤指轻挑,琴音划空而起,一首《阳关三叠》凄凉调由指间悠扬倾泻而出。
本应是叙述离别愁绪的琴音,却让希澈弹得更加突出其中的那种分割两地的相思之苦。
情最深,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从希澈的琴声扬起第一时间,艺声便已放下手里的酒坛,脸上难得的露出意外且有些激动的神情。知音难寻,他自然听得出希澈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他也很清楚希澈同样明白他刚刚弹奏出的那哀婉的音韵。
“这就是你急于想回去的原因?”因为有人在等着你吗?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同时,艺声不加思索的话脱口而出。
手指离开那仍在余颤的琴弦,希澈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件事。”他翩然起身,缓步走到艺声面前,在艺声略显惊讶地注视下,也学他一样就地而坐。“生离死别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让自己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不后悔这一生而已。”
希澈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石碑,却放佛穿过它看到了一个他最想见到的身影。
“以前,我的逃避,总是自认为是为了他们好,不想他们受到伤害,所以私自地为他们做了决定,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从他们的角度考虑过……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权利替他做出选择不是吗?”
他突然看向艺声,笑容,却有着前所未有的释然。
“现在,我决定尊重他们自己的人生,无论那个人是否能承受都好,这都是他的命……而我,也不会再勉强自己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堆理由而拒绝他了,我,想为他重新活一次!”
虽然希澈说的话没头没脑的,但艺声仍是很专心地倾听着,好像两个人是多年的好朋友在互诉心曲一样。
“至少……”艺声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希澈,见他很爽快地接过去,比自己更没形象的喝起来,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浅笑。“你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吗?”
很豪爽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希澈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眩目。
“没错,因为我向来是个幸运的人啊!”
情不自禁地被那清澈纯净的笑颜感染,艺声嘴角的弧线也向上提了几分。
“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接回酒坛,艺声在饮上一大口后,忽然抛出这么一句。
或许今天,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最好的聆听者。
“洗耳恭听。”希澈笑应着。他知道,接下来的这个故事中,也许会出现一个名字,一个叫金丽旭的名字。
而艺声的笑容却再次敛起,但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有些缥缈得放佛穿越了时间的流逝。
缓缓地,在希澈的凝神注视下,用他那特有的低沉且有些忧郁的声音,开始讲述一个哀伤的故事……
“以前,有一个叫金钟云的人,他应该是个幸运的人,出生在一个显赫的书香世家,并且祖父和父亲都是当朝御医,也因为这样,在他还不会写字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分辨草药。而他也确实在医理方面很有天赋,所以从小就被家人寄予厚望。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真正喜欢感兴趣的事,只是和自己的小书童一起弹琴吹箫而已。”
讲到这里的艺声,眼中浮现出一种怀念的神色。
“其实,金钟云一直很清楚,他对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书童所抱有的是怎样一种感情,那是一种无法容于世人却又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感情,明知道在那种封建的礼教世家是不会被接受的,但仍像飞蛾扑火一样,就算伤得体无完肤,也不想放弃的感情…尤其是……”
他宽厚的手掌抚上那冰冷的石碑,无比眷恋且温柔地凝视着。
“当他知道小书童也同样爱着他时,他更是觉得自己得到了全部的幸福,也因此沉醉在那种幸福中而完全没有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逃避吧,他只是单纯的想借眼前那短暂的甜蜜来回避那些他们早晚要面对的阻碍而已。也正是因为他的懦弱,将他挚爱的人逐渐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带茧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那曾经带着自己的血刻下的几个融入灵魂的字。
“在金钟云二十岁那年,像祖父和父亲一样,他也必须去准备御医的考试,虽然他志不在此,但也不忍辜负家人的期望。这个时候他的小书童却因为染了风寒,他舍不得让虚弱的他陪自己去赴考,所以把他留了下来,可是……没想到的是,短短五天的离别,却成了他们的永别……”
艺声轻轻地闭上眼睛,想要隐藏眸中闪现出的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当他睁开的时候,那种痛已经化为淡淡地哀伤。
“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御医考试第一名的好消息也无法使金钟云提起兴致,他只想快点回家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小人儿。可是,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家的时候,等着他的,却只剩下一坛,他最心爱之人的骨灰……”
艺声的语气又意外的再度恢复惯有的淡然,不是不再痛,是已经痛到麻木了吧……
“他的死因却是带病为了照顾金钟云染上麻风病的最小的弟弟,而使自己也被感染,不治而亡……多么可笑,堂堂御医世家,明明知道照顾麻风病人一定要用患过此病的人才不会被感染,而他们却故意让已经生病体虚的他去照顾!然后再扔下病重的他不去治疗!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很清楚金钟云与他之间的感情,所以想要借此除去他而已!”
痛,还是痛着,那已经愈合的伤口还是每每一提就像被重新撕开一样的痛着……
“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自己一生的挚爱,他该如何去恨?如何去原谅……如何……”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其实,他最恨的人……是他自己吧。”
这时,希澈蓦地开口道,却说出了艺声一直不敢面对的话。
“如果他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坦白对别人说出他们的爱也好,带着那个人离开也好,他们就不会走到天人永隔的地步。所以,他应该恨的人,只有他自己。”
犀利的话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艺声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心。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才是整个悲剧的罪魁祸首!只是这个罪,沉重到让他不知如何背负……所以,只有逃避……
对于艺声眼中那份几近崩溃的痛苦,希澈却冷淡的不予理会,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相爱至深的两个人,一旦失去了其中一人,那么那个留下来的另一个,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天上地下的生死相随,要么独自留下来承受那种痛失所爱的痛苦……做第二种选择的人,是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的人,而他留下来所必需承担的责任,则是代替心中的那个人活下去,使自己更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以这种方式来延续他们的爱!”
希澈前一刻还显得有些严肃的素容,现在却化出一个醉人的笑容看着有些发愣的艺声。“已经选择了后者的你,为了你的他,该清楚怎么做了吧?”
在希澈温和的注视下,久久地,艺声眼底,乃至整个灵魂深处那凝聚沉淀了十年的悲伤与自责,像是瞬间淡化了一样,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借一句你刚刚说的话……为了他,我也要重新活一次!”
将坛中那最后一口佳酿洒在石碑前的土地上,艺声头一次用最坦然清澈,只含爱恋而不再带着浓重哀伤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墓碑,像宣誓般地轻声道:“旭儿,那么善良的你,是不是也为我担了十年的心呢?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会为了你,开心地活下去的……直到百年之后,与你在地下相聚!”
而后,两人同时满足地会心一笑,之间不再有任何生疏的隔阂,只因为,他们都是懂爱的人……
后来,艺声问了希澈,如果是他,面对失去爱人,他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希澈的回答,是粲然一笑。
“我,不想做一个坚强的人。”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这个江南小城,像一位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可人儿一般,以水为神,以柳为态,温婉美好得不可思议。
虽已是入秋时节,但到处仍以一片绿意盎然,窈窕曲折的湖道,两堤柳丝随风起舞,似青烟绿雾,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如入仙境。
而这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们,也都如水捏出来的一样,女子个个清妍秀雅,男子个个俊逸潇洒,配之四周的美景,让每个角落都像一幅水墨画般的使人留恋不已。
此时正当晌午,在扬州的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张显着扬州热闹繁华的景象。而正向城门口走来的一个牵着白马的蓝衣少年,却吸引了来往路人的目光。
那是怎样一张精雕细琢的容貌啊!精致俊美的显然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就连他眉宇间的那份忧郁,也只是为他增添一种独有的魅力,使人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在他身上而无法移开。
而那少年却丝毫不在意周围那道道炽热的视线,缓步走到城门口时,微抬起头,深深地注视了一眼城头上的“扬州”二字,线条优美的唇微微一抿,却什么也没说,便继续向城内走去……
第三章
已经过了晌午用膳的高峰时间,所以此时扬州城内的一家名叫浮涎居的酒家一楼的大厅内,只有零星的两三桌客人,但是从客人到店小二的目光,都不时地带着惊艳地瞟向大堂角落那桌的一个蓝衣少年,他那俊美无铸的天颜像一块磁石一样,使每个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粘在他身上无法移开。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冷酷阴郁的气息与贵族般优雅的气质,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敢站在远处偷偷地欣赏。
而这位俊逸脱俗的美少年,正是半个多月前离家出走的李东海!
昔日他脸上的那种单纯稚气已不复得见,现在的东海,是在用冷淡的外表来包裹着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被恩赫的背叛弄得遍体鳞伤的他,在那个时候,几乎是放下尊严的请求韩庚留下来陪他,哪怕只有一天也好,陪他度过那段自己最脆弱的时光。可是,他伸出的无助的手,却被所有人无情的推开……
他不是不知道韩庚的为难,但是,韩庚的狠心拒绝,等于间接地告诉东海,在韩庚心中,那个自己的杀父仇人,比自己这个与他相处了两年的他最疼爱的弟弟,要重要得多……
因为希澈,他失去了他的家人……
因为希澈,他失去了他最信赖的朋友……
因为希澈,他失去了最宠爱自己的哥哥……
因为希澈,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有人……
所以,逃,是他作出的最后的选择,至少现在,他不想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
“掌柜的!”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午后的恬静,并纷纷惹来大堂内其他客人不满地目光。
“哎呀!这不是倪少爷吗?您来啦!”
浮涎居掌柜连忙迎出来,点头哈腰地对着大摇大摆走进店里的三个人中为首的那名尖嘴猴腮,一付纨绔子弟打扮的青年大声招呼道。虽然几乎所有客人都看得出来,那掌柜的笑容又多么的难看,但显然那青年却很受用,故作潇洒地弄出一把白扇来十分令人作呕地摇着。
“怎么这么冷清?今儿个生意不好吗?是不是等着本少爷来给你开张啊!哈哈!”
那被称作倪少爷的地痞样青年,嚣张地继续聒噪着,还得意地瞟了眼身旁那两个打手似的家丁,那两人立刻用同样荼毒人耳朵的笑声附和着。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您准备楼上的雅间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掌柜的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忍耐力继续顽强地陪着笑脸。
可是,大堂里的客人并不那么给那个倪少爷的面子,望过来的视线更加轻蔑。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东海,也不禁厌恶地看了过来,却正巧与那倪少爷扫过来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哎!瞧瞧少爷我发现了什么!”倪少爷突然大惊小怪地叫着,合上手中的纸扇敲着身边的家丁。“那边的那个小美人!你说是不是个娘们啊?”说完便一起十分低级地哈哈大笑起来,连掌柜都忍不住不屑地皱起眉头。
东海冷峻着俊脸,打算不去理会那种无聊的无赖,继续专心的解决着自己的午饭。
“呦!还是个冰美人!哈哈!”
可是,显然那无赖一点自觉都没有,竟接着猥亵地笑着,迈着方步故作潇洒地向东海走来。
东海刚要起身教训一下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未曾想那大少爷却在还未走到桌边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成一大字型的向前扑到!然后一张本来就让人倒尽胃口的脸,就用力的扣进了一盘菜中,抬起时,连汤带水的样子,顿时引起其他人的哄堂大笑!
“少、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噗!”
那两个家丁连忙跑过来将一身狼狈的倪少爷拉起来,可他那个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一睹必喷!
“笑!笑个屁!”狠狠地踹了一脚在家丁身上出气,大大出了丑的倪少爷恼羞成怒地大吼起来:“是哪个王八蛋敢暗算本少爷!给我出来!呸呸!还不给本少爷擦擦!”
可惜地看着一桌的好菜就这么给人糟蹋了,他宁可拿去喂猪!这么想着,东海却带着一丝愉悦地挑了挑嘴角。但下一刻,他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一颗花生米微微蹙了下眉。
“娘的!臭小子是不是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某只姓倪名傻瓜的人撕裂着嗓音般的叫嚣着。“你给我听好了!少爷我可是本地县令的独生子!倪有才倪大少爷!敢惹我!不想活了吗你!”
这下连东海也不禁嗤笑出声。县令?可他的口气听起来到比较像他是皇帝的儿子。目中无人的笨蛋!倒是将狗仗人势诠释得很到位!还有那名字,你有才?的确很有败家的才能!
“奶奶的!你那是什么表情!”难得的,倪有才还能看得出东海脸上那讽刺的神情,马上冲那两个家丁吼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让他知道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既然想让人见识“本少爷”的厉害就应该自己上吧?神色已经完全鄙视的东海很配合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下子更加催化了倪有才的怒火!只见他甩开手中的纸扇,像疯子一样朝东海冲了过来。
而身后的那两个家丁,本就未将单薄清瘦的东海放在眼里,在倪有才的嘶吼下,也抡着拳头朝东海招呼过去!
东海斜眼一瞥,不慌不忙地向后一仰,轻松地避过倪有才冲他而来的第一拳,再伸出两指,将朝自己挥过来的家丁之一的拳头只那么轻轻一拨就拨离了方向,使那失了准头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另一个家丁身上,登时听到一声哀号:
“啊哟我的娘啊!你打错了白痴!”
扑了个空的倪有才,眼看着自己的奴才给自己丢了脸,立刻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废物!少爷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快他娘的给我起来!”随后还泄愤似地狠狠踢了脚被打趴在地上的家丁。
看出东海不凡的身手,三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在倪有才的眼神示意下,同时一起攻了上来。
东海冷笑一声,迅速出脚,顷刻间便把第一个冲过来的家丁扳道在地,其中暗含的力道足以让他一时之间难以起身。
见状,倪有才和另一个家丁的拳头分别从两边袭来,东海微挑嘴角,抬脚勾住面前的桌子,身子向后一仰,悬空平躺,让那两个拳头又落了空,并趁着他们身体向前的力量,东海伸出双手握住二人的手腕,稍一用力,竟将两人腾空抛了起来,分别飞向对面的餐桌!只听“咣!”的两声,那两张结实的桌子立刻被压下来的二人压砸得粉碎!可见他们摔得不轻!
“哎哟娘啊!痛死我啦!”
“奶奶的摔死我了!”
哀声四起,一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第一个家丁,连忙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将地上那两个蜷缩着的人拽了起来。
“娘的!有种…有种你别走!等着本少爷回来收拾你!”
终于看出实力的差距,摔得鼻青脸肿的倪有才再也不敢造次,扔下一句丝毫没有威胁作用的话,踉踉跄跄地在那两个家丁的搀扶下,三人连滚带爬逃出了浮涎居。
霎那间,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触动了东海记忆的一角,那段他本打算封印的回忆,就那样生生被牵扯出来……
……
“娘的!有种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臭小子!”
一句不堪的咒骂倏地在清冷的大街上响起,雨后泥泞的道路上,从远处飞快地跑来两个少年,前面那个,本就落魄的衣着,此时更是好像刚经过一场激斗一样更加破破烂烂。而他用手紧紧地拉着的另一个少年,一身的锦衣华服也被泥水以及一些暗红色的污点点缀得狼狈万分。
两人飞快地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前面的那个破衣少年一把将身后的锦衣少年拉进一个废弃的四合院,并马上将木门虚掩上,两人都紧张地几乎摒住呼吸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远处渐渐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二人藏身之处奔来,并伴着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娘的!这两个小子跑的还真快!”
“老大!我看见他们进了这里的!怎么没影了?”
“废话!我看得见还用你说!还不给我继续追!”
三个传着粗气的声音骂骂咧咧地逐渐跑远之后,门后那两个少年才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待呼吸平缓了之后,异口同声地脱口道:
“你是傻子吗!不会武功呈什么英雄!”
“你是傻子吗!被他们打不会还手吗!”
“……”
“……”
“噗!”
“呵呵!”
“傻瓜!”
“嘿嘿!”
……
太阳终于从乌云背后将点点阳光泻洒在雨后潮湿的地面上,树梢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道道绚丽的彩虹,微湿的轻风送来阵阵泥土清新的气息。
两个俊秀的少年脸上,露出的纯真笑容,从那时起,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彼此的心中,甚至是灵魂深处……
……
该死的!
为什么还要想起来!明明告诉自己要忘记的不是吗!
为什么还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背叛了自己,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应该恨他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想到他时,瞬间涌上来的,却不是恨意,而是莫名的心疼与……一种不知道的感情,苦涩,而回味……
狠狠地甩了甩头!将那种让自己变得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脑外。东海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在掌柜及其他人崇拜的目光中,有些愤然地走出浮涎居。
他,一定要想办法忘了那个人!
“神童你……”
希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花费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练就而出的称得上和蔼的笑容,蹲下身子用仰视的角度看着一脸欲哭无泪地摆着忧郁状的神童。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不过拜托你不要弄得好像我大限将至的样子好不好?”只是分别嘛,不用伤心得像死了爹一样吧!
“那……希澈哥还会回来吗?”吸了吸鼻子,神童将忧郁状转化为委屈状的继续用弃妇般的眼神刺激着希澈的神经。
他真的舍不得希澈哥走嘛!那样就没人给他讲外面那些有趣的事了。虽然师傅这些天好像变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但还是不爱说话,希澈哥走了他会很无聊啦!
“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我还欠你师傅一个人情要还啊。”希澈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艺声,“虽然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报这个救命之恩的。”
艺声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所以……”再转向表情逐渐成明朗化的神童,“到时候,如果你师傅同意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恩!一定哦!”狠狠地点了点头,神童这才重拾以往的憨厚笑容。却又让希澈有种如果自己不回来就是负心汉的错觉……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启程吧。”看了眼远处等在马车旁准备送希澈出村的村民,艺声拉过那个让自己无奈的傻徒弟,然后将手中的轻纱斗笠递给希澈。“他们一个月才会出村去购买一些生活用品,所以最多能送你到最近的集市,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希澈扬起一抹让他放心的微笑,接过斗笠戴上。
“还有……”艺声忽然微一蹙眉,难掩担忧地对希澈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体……虽然现在没什么症状,可是仍大意不得。”
面对艺声的紧张,希澈却满不在乎地以轻松的语气回答他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向来福大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
面对希澈的乐观,艺声只能选择叹了口气。“那我就只有祝你一路平安了!”
轻拍了拍艺声的肩膀,再揉了揉神童的脑袋,希澈将斗笠上的暗色纱巾覆好。
“后会有期!”
说完最后一句,希澈转身进了那辆简陋的马车。
再看了眼这个他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小村庄,其实,这个被青山绿水环抱的避世桃源,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呢。
还有那两个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的人。一个,神情中已经不复当初那种淡淡的哀愁,而是一如重生般的淡然与洒脱。另一个,则是一脸的依依不舍……
接下来,该是他勇敢地面对的时候了。
无论是东海还是庚,他都不会再逃避。
所谓的秘密,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或许,他长久以来担心的事并不一定会发生吧。
只要,他相信东海的坚强,是足以承担那一切的。
因为,他会陪他一起走下去!
- Jun 09 Sat 2007 13:41
寄魂下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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