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梨之章~~


~ 金黄之篇(下)~


BLACK ANGEL’s府邸

西翼走廊

龟梨借助围栏的支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楼梯。一个深黑色的身影正在楼梯尽头等着他。


“锦户亮?!”

“大岛组几批运去美国的高价军火被拦了下来,弘田组名下的两间美国公司被查封。这些事情,都是京极会的人干的麽?!”

龟梨垂着头没有回答。

“听我说,涉泽光子碍于我的警告,没有在JOHNNY’s动手脚,却利用京极会在美国的势力,将枪头转向大岛和弘田,目的还是为狱中的山井报仇。如果不是涉泽担心山井的安全,那BLACK ANGEL和羽泽组都自身难保。所以,现在,你们已经没有再多的能力保护大岛和弘田了——龟梨,马上停止对大岛和弘田的所有资金和人力援助!否则BLACK ANGEL会再次陷入困境!!”

沉默良久,龟梨终于抬起疲惫不堪的双眼。

“……我可以的,锦户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有我在的BLACK ANGEL,谁也不敢碰。大岛和弘田今天欠我们的人情,将来一定要还的。”

锦户一怔,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然后再伤痕累累地走回来说,‘我还没死’——这样,你就觉得自豪了吗……”

“锦户亮……我和你不同。”龟梨擦过锦户的肩,向前走去。“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珍惜我的人,也没有我珍惜的人。我一直,都是以这种方式生存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锦户皱皱眉头,用力一把拉住龟梨的手臂。龟梨“啊”地一声,吃痛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锦户察觉不妥,二话不说撩起龟梨的衣袖——

一刀一划的血痕满布瘦弱的手臂,残忍之至,触目惊心。

“龟梨……你在自残吗?是G-teens发作的关系?!?!”

龟梨甩开锦户的手,赶忙把衣袖放下来,颤抖着擦去满额汗珠。

锦户同情地看着他,压低声线说:
“这段时间,你跟着麻里奈,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委托羽泽组在美国的分部对G-teens做了几个月的详细研究,很快可以帮你找出戒毒方法……”

龟梨无心听下去,固执地想要离开。

“还有……龟梨,请你原谅麻里奈。”锦户在后面低沉地说。

龟梨再次停住脚步——

“麻里奈从小有自闭症。她的妈妈改嫁给京一的爸爸后就常常挨打。有一次他们的爸爸偷钱买毒品,被几个黑社会混混打死了。他们的妈妈得了血癌,没钱医治,不久也过世了。京一和麻里奈就被送进孤儿院。后来京一逃走出来,混进黑道;麻里奈就被人领养,移民到美国。几年后麻里奈离家出走回到日本,在毒贩交易的聚集点找到京一,京一却只扔了一句‘我不是你哥哥,滚回去’。京一是她唯一的亲人,这种打击对她来说,无疑比处死更难受。在你的身上,她大概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才将怨恨发泄到你身上的……”


龟梨的心一凉,咬紧牙关,再次踏出步伐,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望着龟梨孤独远去的背影,锦户闭上了眼睛。


龟梨和也,
你可以一个人负着炸弹,冲进将要永远封锁的大门;
你可以为了不伤害身边的人,而在毒发难耐的时候用刀自残;
你可以为了保护仁和山下,保护KAT-TUN,独自回到BLACK ANGEL,和涉泽光子对抗;
你可以为了我和小内,想尽办法要证实涉泽是幕后指使;
你可以为了兑现和麻里奈的承诺,守护京一的BLACK ANGEL,甘愿冒险得罪京极会……
其实,你是个好家伙吧。
在这个世界上
并不是没有珍惜你的人
也不是没有你珍惜的人
只是,你自己一直没有发觉
抑或是……不愿,不敢承认罢了。
只是……这样的自欺欺人,何时才能到尽头……

深夜,东大附属医院

窗台边,原本艳如火焰的向日葵,仅一天就失去了生命力,垂首掉落着残瓣。

病床上久久沉睡的京一,在锦户的眼中,就如同那一株失去血色的向日葵,被不合理地拖延着残败的生命,又被放置冷风中没有尊严地凋零,生不如死。


京一,你扭曲地想占有甚至破坏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现在,麻里奈又踏上跟你一样的路,

用这样讽刺又残酷的方式,惩罚着你和她自己。

真的,说不出有多可悲……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手捧向日葵的真希。一见锦户,便想转头离开。

“麻里奈——我有话问你!”

被锦户死死握住手腕,真希终于放弃挣扎,转身正视锦户。

“你混进《野猪》的剧组,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要折磨龟梨吗?你给他注射了G-teens已经让他很痛苦了。够了,住手吧。龟梨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敌人。”

真希抬起头。昔日阴森自卑的神情不再,明亮的大眼睛毫无回避地注视着锦户,像是要炫耀自己日益建立起来的自信。

“亮哥哥,原麻里奈已经死了。就在京一哥哥选择在他的绿洲中沉睡的同时,原麻里奈也跟着跳下了车轨。现在,在你眼前的,是真希。崛北真希。”

说着,真希将凋谢的向日葵换下来,换上自己刚刚带来的、干净清新的一株。

“麻里奈也好,真希也罢,我只知道你是京一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开心地玩,开心地笑,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种种美好回忆,而不是在黑道的血雨腥风里,承受你本不该遭遇到的斗争和伤害……”

“亮哥哥……道上的人都说,自从哥哥找到一片心灵绿洲后,整个人都变了。变脆弱了,变忧郁了,变优柔寡断了。而亮哥哥,你也是。对不对?你为了要保护自己的绿洲,拼死退出黑天使,甚至跟哥哥作对。”真希无垢的眼神,竟让锦户无从回应,垂下了眼睛。“现在,我也找到了。我生命中的阳光。”

锦户一惊,再次抬眼直勾勾地盯向真希的脸。

抚弄着窗台上的向日葵,真希微微一笑。
“G-teens的药性可以让冬季的向日葵生长一天;但有那片阳光的地方,这些向日葵的寿命却能延续一周,甚至更长。那是我的阳光,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分到一丝一毫的光芒,决不!!”


重重的关门声,将锦户麻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真希的脚步声在门外渐远。眼前独剩一株淡黄色的向日葵,在窗台上,在寒风中,轻轻摇摆。


麻里奈啊……
你和你的哥哥一样,
搞错了爱的方式。
这种玉石俱焚的占有欲,
只会把自己和喜欢的东西一起毁掉。
到底要犯多少次错,你们才会醒悟……





清晨,东大附属医院 颅脑外科

“山下君,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哦,你要乖乖地留院接受脑部检查了。”

“医生……那个啊,可不可以麻烦你宽限几天……因为呐……”

“又是因为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麽?!你们还没和好吗?!”

“不、不是啦……是因为约定啦,约定一起去温泉旅行赏雪的说……”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嘟起嘴的山下,好笑又好气地说:“山下君,你说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龟梨君吧~”

山下抬起头,眨了两下眼睛,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唉,我的女儿天天草野彰上身,还时不时叫我这个老爸做‘修二君’;前几天在忘年会上,我还唱了《Amigo》来着~~你们都红透半边天了,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你是为了要和‘修二君’一起拍《野猪》才将脑部检查推迟了三个月的!”

山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搓鼻子,拨拨刘海。

“那好吧。就看在Akira那么可爱的分上,温泉旅行后一定要来报到哦~~想着别人的同时,也要多想想自己啊。”

山下兴奋地跳起来双手握拳——
“YES~~Akira HAPPY~~~”

北海道

温泉旅馆

推开窗户,一片白雪茫茫。


“这里是Toma的故乡呐~~好亲切的味道。”

山下探头出窗外,听着潺潺流水淌过岩石的旋律,吸着温泉上空雾气蒸腾漫散的暖意。

龟梨跪在古色古香的木地板上整理行李和床铺,又不时地看看山下呆望窗外的背影。


山下,
该不会是在想念斗真吧……



《野猪》剧组全体工作人员一行,来到北海道庆功旅行。泡够温泉后,已是黄昏。大家都披上和式浴衣,围成几桌吃火锅。在山下旁若无人大口大口往嘴里狂塞的时候,他身旁的龟梨却脸色发青,无法下咽。坐在对面的真希漠然地注视着龟梨焦躁不安的表情,却默不作声。


山下似乎被他俩的沉默闷到了,停下了食事,想了想,突然指着桌上一个番茄模样的东西大喊:“哇哇哇~~~我的兄弟耶!!!!!修二快吃!!!!!”

“……哈?!///////b”

“是Tomapi——我的死党说过,这种东西跟我一样,尾巴多了一个P呐~味道很棒的哦~”

龟梨皱皱眉,无可奈何地咬了一口——

“啊~~好辣!不是番茄吗?!”

“哈哈~~修二中计了耶!!Tomapi就是长得很像番茄的辣椒啦~~”

看着山下又被草野彰附身的得意模样,龟梨一脸受不了地嘀咕:“拜托~~你是鸟类吗?!”

“那啥~~修二君呐~今天已经回不去了吧。冲浪时的海浪已经回不去了,泡温泉时的泉水也已经回不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平时吃到好吃的东西,我就会把肚子吃得鼓鼓的。这样一来,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竭尽全力去做了。”

龟梨和真希对望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山下。

“所以啊~~Tomapi为了总有一天能够被人类吃到,每天都努力生长哦——修二君,我们都要很努力,很认真地生活啊~~你说对不?!”

山下边说着,边把这种奇异的辣椒津津有味地吞进肚子。

龟梨和真希犹豫了一下,也强忍着辛辣,各吞了一个。


这个家伙……
真服了你……




晚饭过后,龟梨说要去散步,独自离开了。

山下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开始犯困了,便回到和龟梨两人的房间,吃药睡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山下的脑海里全是晚饭时龟梨脸部扭曲满头大汗的样子。

小龟那家伙……是身体不舒服吧……


越想越不对劲,山下坐起身,不经意地往龟梨的床铺瞥了眼——

刚刚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本该空空的被铺,竟意外地凌乱,有什么黑黑的东西散落在周围。

“小龟?!”
山下揉揉眼睛,没有多想,伸手过去掀开龟梨的被子——

吓人的一幕让他整个儿呆掉了——

一堆黑鸟的尸体血淋淋地摊在龟梨的床铺上,将白色的被单染成可怖的鲜红;血滴淋漓的黑色羽毛撒落一地,示威一样地在山下模糊的视线中化开来……


“啊啊啊——————————!!!!!!!!!!!!!!!!!!!!!!”

还没等山下回魂过来,隔壁真希和户田的房间传来了尖叫——


“怎么啦?!”
山下甩甩头定定神,飞奔到隔壁房间;其他工作人员也闻声相继冲了过来——

“真希……真希的床铺上……”
当大家顺着户田手指的方向望去,所有人都慑住了——

一团团黑色羽毛,一只只黑鸟尸体,一片片血迹斑斑……




旅馆的负责人赶忙出来致歉,其他留宿旅客也出来围观。大家都纷纷讨论着这起灵异事件,安慰着受惊落泪的户田。山下一个人呆站在角落,头脑一片空白。

突然想起了迟迟未回的龟梨和真希,山下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地,往前踉跄了一步,掏出手机,恍惚地翻着电话簿——


“……喂,亮、小亮……”

“山P?!这么晚了,找我有事麽?!”

“……BLACK ANGEL……”

“……?!?!”

“小龟他、他是不是……跟BLACK ANGEL还有关系?!”

锦户握住手机的手一下收紧,冲着电话大喊:
“山P,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过去!!”

“是真的对不对?!小龟他……确实还和BLACK ANGEL有瓜葛?!我们剧组在北海道的温泉旅馆,小龟和真希的床铺上丢满了黑鸟的尸体,像是有人在恶意恐吓……”


是京极会!!!!
是给BLACK ANGEL的宣战书麽?!

还有……
麻里奈也一起去了吗?!
她到底还想怎样折腾龟梨……?!

锦户的心揪成一团,焦急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京一,又无意地瞥向窗台上真希几天前送来的向日葵。与以往送来那些萎靡颓废的向日葵不同,这株像是被午后的阳光撒了薄薄的金粉一般,闪着澄澈温暖的颜色,一如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在山下的病房里看到的那株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


一个可怕的念头劈进锦户的脑海,胸口猛势一抽——


麻里奈口中的阳光,难道是……?!?!

她进《野猪》剧组,根本不是为了龟梨……!!

该死的!!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山P!!!你听我说,马上离开那里!!龟梨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要再靠近龟梨,不要再靠近真希了!!不然连你也会有危险!!!!”

“小亮,请相信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离他们最近的人,所以绝不能不明不白地丢下他们!”

“山P……龟梨被注射了毒品,长达一年了,如果在那种地方发作起来,很可能会像失心疯一样,伤到自己也伤到别人!!还有……关于真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她是原京一的妹妹!!”


空旷无人的温泉边

龟梨冰冷的身体不断痉挛抽搐,晚饭吃进去的东西又全部呕吐出来,脸上已全无血色,双眼红肿,嘴唇被牙齿咬的发白,把自己抓得满脸淤痕……

好痛苦……
好痛苦啊……
像万蚁钻心一样……
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下一道,两道,三道……
没有痛感……
已经……生不如死了……


正当龟梨神智不清地想往自己的动脉割下去时,一双木屐出现在眼前——

是真希
用那种鄙视的目光,嘲讽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药……药……求你……”
龟梨无法自已,委曲地向真希伸手够去,却被真希避开了。

“我一直在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你啊——真的,很难看呢,龟梨和也。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谁吗?!就像我的那个所谓的爸爸,那个毒贩子!!!他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打我妈妈,打我哥哥,还有我!!!!你们这些卑微的人都一样,为了生存,不惜伤害任何人,哪怕是至亲……”

还没等真希说完,龟梨突然失控地举刀向她砍去——

真希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只是僵在原地瞪大眼睛——


下一瞬间,鲜血四溅——



回过神来,真希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看了看溅到自己和服上的血,再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山下挡在自己和龟梨的中间,左肩至胳膊处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流一直漫湿和服袖端。

眼前刺目的腥红将龟梨的意识稍稍拉回。滴血的匕首“哐啷”落地,龟梨抱着头,发狂地叫喊着想冲出温泉浴池——

“小龟!”
山下无暇顾及伤口的疼痛,一把扯住丧失理智的龟梨;龟梨好像受到血腥味刺激的野兽一样,反身将山下扑倒在地上,对准他涌血不断的刀伤,一口噬咬下去——


好痛、好痛……好痛啊!!!!

那个时候……小草好像也是这样……被小龟咬的吧……

那么说来……小龟跟我们大家翻脸,都是因为被注射了毒品的原故?!

因为不想拖累大家,不想让任何人为他担心,所以才自己承担一切……


好哇……
我今天要狠狠地扁你一顿!!
你这只讨厌兼恶劣的臭乌龟!!!!!





风雪中艰难行驶的黑色跑车

窗前的雨刮器不安地左右摆动,使锦户焦急的心更加躁乱。


不会有错!!

麻里奈说要独占的那片阳光,就是山P!!!!

我居然傻愣愣地放任她在山P身旁待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可恶!!!!要是我能早点觉察的话……

不可以有事……

山P,你千万不可以有事!!!!





激战过后的温泉边

山下费尽全身力气,从后面紧紧环抱住龟梨一阵冰冷一阵炽热的躯体,吃力地束缚住他挣扎不停的手脚;自己也喘息连连,和同样筋疲力竭的龟梨一起双双跪倒地上。左肩上不断冒出的血让山下体力不支,尽管努力尝试想拉着龟梨站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劲。


一直旁观两人恶斗的真希,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血……

他流了好多血……

为了救我……

就像那个时候,病床上的妈妈一样……


不要……

我不要他再流血!

我要他像我的向日葵花一样

每天陪在我身边,一年四季都灿烂地开放……





一步一步走到山下背后,真希举起了原本为龟梨准备的针管——

注满了G-teens的针管——



不会再流血,不会再疼痛。

只要注射了G-teens,

你的创伤就会被我治愈。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不会再让任何人触碰你。

Akira,

你是属于我的……


~~龟梨之章~~


~ 浅灰之篇 ~


Akira,

你是属于我的!!


真希一步一步走到山下背后,举起了原本为龟梨准备的针管,颤抖着、闭紧眼、几乎没有方向地猛刺下去——

心痛——

喘息——

从眼角滑落的泪——


——下一秒钟,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

针管落地……

睁开双眼……


只见山下侧身用右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左手仍吃力地箍紧龟梨——


他看着我!!

刚才的动作……被他看见了!!

他知道我想把针扎向他……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真希全身发麻,头脑空白,被山下紧握的手腕也失去了挣脱的能力,泪珠失控地一串串滴落。


一切……
都将结束了……



“崛田……”


低沉温柔的声线……

Akira的声线……

他在叫我……

是在叫我麽?!



“麻烦你……帮我拿点冰来,可以麽?”


他是在……和我说话麽?!

他还会愿意……和我说话?!



见真希一动不动,一脸惊疑地凝视着自己,山下轻轻放开了她的手腕,费劲地重复着刚才的请求。
“崛田……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拿点冰来?这家伙的身体像火烧一样烫,再耗下去……恐怕要变烤乌龟了……”

说完,山下向泪流不止的真希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真希的心狠狠一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跌跌撞撞冲出温泉浴池,直奔客间。


他明明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

然后用这种方式向我证明,他仍信任着我……

等真希捧着冰袋冲回来,龟梨已经稍微恢复知觉,又开始躁动了。山下强忍着左肩上的伤口,腾出右手想接过冰袋,不料却让龟梨有了挣扎的空隙,张开本已沾满山下鲜血的嘴巴,往山下的右手腕发狂地咬下去——

“不要!!!!!”真希惊叫一声,举起冰袋想砸向龟梨,却被山下喊住了:

“等等等等~~崛田呐……冰袋不是这样用的啦……麻烦你……慢慢敷在这家伙身上……”

大概是天气太冷,大概是打斗太久,大概是刀伤太深,大概是失血太多,又或是被龟梨咬得太痛——尽管口吻轻松,尽管没有哼出半声“痛”,尽管表情竭力忍耐,但山下的声音已经带着无法掩饰的震颤了。


真希跪坐在山下和龟梨面前,发抖地将冰袋按在龟梨身上,眼睁睁看着山下被龟梨死死咬住的手腕已经流出血,一滴一滴,仿佛滴在自己的心头,烙下深深的印记。

来自冰袋的低温舒缓了龟梨全身灼热的痛感,血丝满布的双眼渐渐阖上,咬紧山下手腕的牙齿也渐渐松开;嘴唇从惨白变成淤紫,身体由炽热变成骤冷,全身挺直,僵如冰人。

山下小心翼翼地移开龟梨身上的冰袋,将龟梨的头搁在自己受伤的左肩,用此刻相对较有力气的右手揽住龟梨的身体,从紧紧地束缚变为保护,尽量贴紧那具几近失温的躯体,希望把自己仅剩的体温传给他。


一直跪在旁边看着的真希,脸颊滑落一行行泪水。落在手上,落在和服上,落在地上。

山下感觉到真希的抽噎,抬头看了看她,柔声低语了一句:“野猪力量——注入~~”

说着,抽出右手比了个鸟嘴的手势,在真希的脸上“kon”了一下。

真希也抬起头看着山下。

苍白的脸,让人隐隐作痛的笑容。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表情。

但眼前的不是Akira。

是山下智久。


“ne~~野猪也给修二加油吧。修二会很高兴的~”


犹豫半晌,真希才比出了同样的手势,在龟梨惨不忍睹的脸上啄了一下。
“野、野猪力量……注、注入……”

龟梨没有任何反应。

山下的手搂紧了一点,嘴里嘟囔着:“呐~~修二君~~修二君~~修二与彰是二为一体的啊……还有哦,你再不清醒过来,野猪会伤心的呐~~没有修二是不行的~”


是啊 我们无论什么时候

都是无法分割的两个人

在从前的领地从未尝试过失败

是这样没错吧

是啊 我们在那个时候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城市

感觉已经得到所有

是啊 我们舍弃了自己的故乡

来追求这伟大的梦想

微笑着生存下去

这以后也是

坚定不移地朝着未来

两人一同并肩追逐

梦想已近在眼前

……


像优美但古旧的低音提琴一般,山下浓重微颤的鼻音,在寒冷的夜色中悠扬弥漫,无尽柔和,无尽落寞。

龟梨紧锁的眼角闪动着酸楚的光,终于凝成一串晶莹,滑落在山下染血的和服宽袖上。

见龟梨有所反应,真希竟激动得说不出话,一手指着龟梨落泪的脸,一手摇着山下的臂。

山下深深地垂着头,没有回应。

真希心一慌,凑到山下面前,更用力地晃着他的手臂——

微阖的双眼,发白的脸颊,自己都失去知觉还呆呆地保持着能让龟梨安稳静躺的姿势。


真希舒了口气,擦擦眼泪,怯生生地贴在昏睡的山下身旁,将头慢慢靠在山下的右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生一回、美妙又痛苦的悸动。



好暖……

好香……

不是Akira,

而是我的山下君。

从今往后,

即使没有阳光也不要紧,

即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的笑容只会为你绽放。

我的眼泪只会为你落下。

神啊……

这样的距离,如果此生不能再拥有

可否让黎明永远不要来临……

“山P……山P、山P快醒醒啊!!!!!!!!你怎么样啦?!?!”


刺眼的晨光钻进山下的眼帘,使他不得不撑开疲惫不堪的双眼。怀里,是恢复正常体温和呼吸的龟梨;右边,是刚刚从自己的肩膀上醒过来、揉着眼睛的真希;眼前,是被雪水打湿了黑发和黑衣、连夜从东京飞来北海道的锦户。

“对不起……山P,我来晚了……”

锦户皱紧眉头,看了看一口鲜血的龟梨,再看了看缩在山下身后,不敢正视自己的真希,已经大概可以猜到昨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啊~~小亮~~早啊~~早饭吃什么?!”

山下甩甩头,打着哈欠,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嘟起嘴,用懒洋洋的目光看着锦户。

锦户见他又开始了无差别耍宝表情,自己总算是放下心头大石——

这家伙,果然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

这家伙,是强悍得不需要任何人担心的啊~~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ne~~小亮先将这家伙送去医院吧,不过……最好不要让公司和媒体知道,否则这家伙和KAT-TUN都会有麻烦……”

“这点我明白。我昨晚已经打电话请羽泽组在美国的毒品研究小组来东京,他们会将研究结果用在龟梨身上。虽然未曾对真人试验过,但这是唯一也是最佳的办法。现在先将龟梨送去羽泽的专属医院……”

说着,锦户从山下的左肩托起龟梨的头,将龟梨小心扛到自己肩上。

山下的身体好像突然失去支撑般摇晃了一下。为了不想自己看上去那么无力,他干脆右手撑地,试图利索地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失血过多的身体一阵撕痛和麻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山下君!!”

对真希来说,陌生的呼唤。
对山下来说,陌生的呼唤。
对锦户来说,陌生的呼唤。

头一次,
山下听到她这样叫自己。

头一次,
锦户听到她这样温柔地叫京一以外的人。


等锦户闻声回过头来,真希已经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山下,让他失去重心的身体不至于倒地。

锦户定定神,这才看清刚才龟梨身上血迹斑斑的来源——只见山下左肩及胳膊处一道残忍的刀伤,又长又深,血淋淋下,将和服袖子染成黑红……


“山P……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锦户的心一阵剧烈的绞痛。看了看龟梨满口的鲜血,再看看山下的右手腕和左肩明显被咬破的痕迹,无法言喻的冲击在五脏六腑癫狂翻涌,使他几乎失去了说话能力。

锦户单膝跪下,想将龟梨先放到地上,却被山下轻轻喊住了:

“小亮……先将这家伙送去医院,拜托了。”

语气轻得像空气飘过,却重重地叩击着锦户的思考神经。

“拜托了,小亮。”

山下重复了一遍,没气没力地。


虽是绵绵无力的恳求,却似命令般不可违抗。


锦户咬紧牙关,点点头,狠狠地向真希撂下最后一眼,扛着龟梨飞奔出温泉旅馆。


麻里奈,
我听到你那样叫他,看到你那样抱他,
让我想要去相信,
他可以改变你。
只有他可以。

神啊,
这次,我竟将自己最最珍视的人作为赌注
请你原谅我的狂妄,然后
无论如何也得保佑我赌赢!!

这是我能为京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麻里奈,
我试着相信你。
但要是你伤害到山P,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
山P,
我相信你。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目送着锦户的背影远去,山下松了口气,往前踉跄了一步,对身后抱着自己不放的真希说:“那个……崛田呐……谢啦,我没事了。”

真希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不舍又羞怯地松开。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伸手扶向山下的右手臂——

“不用、真的……”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山下的四肢就忽地软了下来。因为此时此刻,真希满溢泪水的大眼睛正凝视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对不起……对不起……山下君……对不起……”

“啊~~~那个……野猪、啊,不,崛田~~YOU不要再哭了好不好……野猪力量——注入~~~~”

山下笑着,比出鸟嘴的手势啄向真希的脸蛋。真希低下头,将山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良久,良久。然后慢慢放下,再次鼓起勇气,搀扶住山下的手臂。

这次山下没有拒绝。



一步一步,
我紧偎在他身旁,
走出昨夜的噩梦,
走向有阳光的地方。
他并没有依靠我的支撑
相反地
是他牵着我在走。

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在笑。

从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么多泪水。
从未想过自己也能笑得如此幸福。

京一哥哥,

原来我已经……这么、这么喜欢他了。





艰涩地走出庭院,山下抬起头,凝望着北海道的苍穹。


大雪过后的天空,依然呈现出一片顽固的浅灰色。

茫茫的云层间,吝惜地透出一丝薄薄的明媚。

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天空,明明不是这般晦暗。

也许,还有一场风雪在酝酿吧。

只要和身边重要的家伙们在一起

再困难的日子,也会变成珍贵的回忆吧

我一直,都这样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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